夜色里的独舞

　　我第一次走进新余那家号称“最豪华”的KTV面试时，心里像揣了只兔子。说实话，当时我连走台步都磕磕绊绊，更别提面对HR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了。那天的面试官是个染着黄发的女人，穿着暴露，语气却像在审犯人。“你为什么想来夜场工作？”她突然问我。我愣了三秒，才结结巴巴地说：“我...我需要赚钱。”她笑了，声音尖锐得像玻璃碴：“赚钱？这里不缺人，但缺的是‘懂规矩’的人。”

　　我的准备其实很草率。当时刚毕业，手头紧，朋友说夜场礼仪模特工资高，就兴冲冲来了。面试那天的妆花了，高跟鞋也崴了一下，可我还是硬着头皮把简历递过去。HR翻我简历时，手指在“身高168cm”“体重48kg”那两行停顿了很久，最后说：“行吧，明天来试镜。”

　　试镜比我想象的更残酷。十几个女孩穿着比基尼裙站在台上走秀，音乐是震耳欲聋的电子舞曲。我站在最后面，看着前面的人被灯光晃得眼神迷离，心里发毛。轮到我时，我几乎是跑过去的，走到一半差点被地上的水渍滑倒。音乐停的时候，没人理我，连HR都皱着眉翻了个白眼。那天晚上，我坐在出租车上，看着新余的霓虹灯一闪一闪，突然觉得，自己好像真的不适合这个舞台。

　　但第二天，我还是去了那家KTV上班。工资确实不错，一个月能拿八千多，但代价是每天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。我的工作是引导客人消费，陪他们喝酒唱歌，偶尔还要应付一些喝醉了要动手动脚的客人。有一次，一个醉醺醺的男人非要摸我的胸，我吓得差点叫出来，幸好经理及时赶到才解围。那天晚上，我躲在洗手间哭了很久，心里想：“我为什么要做这个？”

　　可奇怪的是，时间久了，我好像也习惯了这种生活。我开始学会用微笑应对挑衅，用话术化解尴尬，甚至能从一些客人的眼神里读出他们的需求。有一次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我面前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，我差点以为他要动手动脚。结果他只是开口点了一杯最贵的酒，然后说：“小姑娘，你长得真像我的前女友。”我愣了一下，然后笑着说：“先生，您的前女友一定很幸福。”他愣住了，随即笑了，说：“你很聪明。”那天晚上，他给了我一叠现金，说：“以后常来。”我收了钱，心里却很平静。

　　夜场的礼仪模特，其实和脱衣舞娘、陪酒女没什么区别。外界总说我们卖笑，可真正卖的是陪伴和技巧。这个行业里，最赚钱的不是那些能歌善舞的，而是懂得如何让客人舒服的。比如我，虽然不会跳钢管舞，但我会说好话，会记住客人的喜好，会让他们觉得花钱物有所值。

　　有一次，我遇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客人。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，每次来都点最贵的酒，但从不骚扰我。他说他年轻时在夜场混过，所以知道这些女孩不容易。那天他喝多了，突然问我：“你为什么愿意做这个？”我愣了一下，说：“为了钱。”他笑了，说：“钱很重要，但更重要的是，你要知道自己值多少钱。”我看着他，突然觉得，他好像比HR更懂我。

　　夜场的工作很累，但有时也很自由。我可以选择和谁说话，可以拒绝不合理的请求，甚至可以随时辞职。只是，每次想到家里的父母，想到那些因为我的工作而指指点点的人，我又会犹豫。其实，我并不讨厌这个职业，我只是讨厌别人用有色眼镜看我。

　　有一次，我穿着职业装去逛街，一个年轻女孩看了我一眼，然后和她的朋友说：“你看那个人，肯定是在夜场工作的。”我听到这话，心里突然很酸。是啊，我在夜场工作，可我也是一个人，有喜怒哀乐，有梦想和野心。为什么一定要被贴上标签？

　　后来，我慢慢明白，职业和自我认同根本不是一回事。我可以在夜场工作，但我不一定要被夜场定义。就像我，虽然穿着暴露，但我的内心是干净的；虽然陪人喝酒，但我的灵魂是自由的。

　　现在，我已经不在那家KTV工作了。我找到了一份白天上班，晚上做兼职的工作，虽然工资少了很多，但至少不用面对那些复杂的人。可偶尔，我还是会想起那些在夜色里跳独舞的日子。那段经历让我明白，无论做什么工作，最重要的是尊重自己，而不是被别人定义。

　　夜色很美，但生活更美。只要我们敢选择，敢坚持，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