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场里的“稳定”

　　镇江的夜，总是带着一股子湿漉漉的喧嚣。我第一次走进维多利亚商务会所KTV，还是个懵懂的小模特，那时候，招聘信息上写的都是“日结”、“驻场”、“直招”，像几颗闪亮的糖豆，诱得人挪不动步。如今，我又一次看到那则招聘信息，只是这次，我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，看着它，想着它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
　　记得刚进维多利亚那会儿，我二十出头，正是爱美爱幻想的年纪。招聘信息上画的大饼，什么“高薪”、“轻松”、“环境好”，每一句都像小锤子，敲得我心痒痒。尤其是“日结”这个词，对我来说，简直是解放天性。不用像传统工作那样打卡、汇报，一天干完，钱立马到手，那种掌控感，现在想想，还挺让人上瘾的。我的领队，一个在夜场混迹多年的大姐，跟我说：“小丫头，这行当里，‘日结’是给你脸了，能让你随时走人。”我当时还傻乎乎地乐，觉得她是在夸我，现在才明白，那是一种带着轻蔑的认可。

　　领队大姐是个精明人，她自己是驻场的，一签就是好几年。她说，驻场的好处是熟悉环境，人脉广了，日子就好过。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，你成了会所的“编外员工”，干得好，老板笑脸相迎；干得不好，或者得罪了人，立马就能让你卷铺盖走人。那时候，我看着她每天忙里忙外，应付各种客人，心里既羡慕又害怕。羡慕她的“稳定”，害怕她的“稳定”。

　　说到“稳定”，这词在夜场里，得加个引号。维多利亚的招聘信息上，赫然写着“意稳定”。这四个字，我琢磨了很久。在我看来，“稳定”是相对的。对于像领队大姐这样的老油条，她们习惯了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，用“稳定”来麻痹自己，或者说，是给自己找台阶下。她们有了一套成熟的人脉关系，有了一套应对客人的话术，有了一套在风浪中站稳脚跟的本事。这种“稳定”，是建立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和复杂人际关系上的。

　　而对于像我这样的新人，所谓的“稳定”，更像是一种幻觉。招聘信息上说的“意稳定”，无非是生意好，客人多，你就能赚得多。但夜场的生意，就像过山车，起起伏伏，全看天时地利人和。有时候，你可能因为一个客人的不满意，或者因为某个领导的看脸色，就失去了所谓的“稳定”。我有个朋友，在另一个KTV做领队，因为得罪了一个大客户，结果整个月工资都被扣了。她说，那段时间，她感觉自己像个无头苍蝇，不知道该往哪里飞。

　　夜场里的工作，说难也难，说简单也简单。难的是，你要面对各种形形色色的客人，你要学会察言观色，你要学会应对各种突发状况。简单的是，你只要按照套路来，大多数时候都能应付自如。我以前做模特的时候，就是跟着领队大姐学套路。什么“小鸟依人”，什么“御姐范”，什么“邻家女孩”，每一种风格，都有对应的话术和动作。那时候，我觉得自己像个木偶，被操控着，但又能从中获得一种掌控感。

　　现在回想起来，夜场里的“稳定”，其实是一种自我欺骗。我们用“稳定”来安慰自己，用“生意好”来解释一切。但真正让我们安心的，不是所谓的“稳定”，而是我们自己的能力和底气。如果你足够优秀，足够有本事，就算离开了这个舞台，你也能在另一个舞台上发光发热。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人，靠着一时的风头混口饭吃，那么，风头一过，你又能去哪里呢？

　　现在，我偶尔还会去维多利亚坐坐，看看那些新来的面孔，听听他们的故事。他们大多是和我当年一样，被“日结”、“驻场”、“直招”这些词吸引而来。我看着他们，心里五味杂陈。我想告诉他们，夜场里的“稳定”，是一种幻觉，你要想真正稳定，就要不断提升自己，让自己变得不可或缺。

　　夜场的风，依旧吹着。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进去，但我还是想告诉他们，所谓的“稳定”，不过是人生长河中的一朵浪花，你要学会驾驭它，而不是被它吞噬。